张勇《沉睡的蝴蝶》：比翼双飞一对“谍”

张勇新作《沉睡的蝴蝶》是继“谍战三部曲”之后的反特长篇小说，既有对共和国成立初期保卫国家和人民安全而艰辛奋战之无名英雄的颂扬，也有抗日战争期间中共地下党在隐蔽战线上深入龙潭虎穴的史料追忆。

《一触即发》《伪装者》《天衣无缝》都是张勇创作的，还搬上荧屏成为经典谍战热播剧。基于其丰富的谍战创作经历，以及随着时间推移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初期大量的中共地下活动解密，张勇已决意要用文学、影视艺术来为众多无名英雄“正名”。

张勇不愧是一位出色的谍战小说家，在《沉睡的蝴蝶》里，从构思全局出发，根据表现主题的需要，主线怎么布，副线怎么走，哪些人物故事先出场，哪些后出场，都不急不缓，娓娓铺陈开来，既引人入胜，又阅读轻松。全书共16章，前有楔子，后有尾声。楔子就像打进读者脑海里的一根桩，主人公安小静（舒远）身着大红蝴蝶旗袍被76号秘密处决后“尸体”神秘消失，既为其“复活”打下暗桩又为其“复活”后蝴蝶旗袍出现在江城找到理由。于是，读者的思维就追随作者布下的迷魂阵唤醒安小静（舒远）这只“蝴蝶”。殊不知，一直到第14章“‘蝴蝶’重生”“不是‘蝴蝶’失忆了，是自己失忆了”，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安小静在沉睡，而是连城需要被唤醒。但接下来“‘你在党内的代号？’她问。”“‘蝴蝶。’他答。”又让人一头雾水，直到读完第15章“真相大白”，才知道原来有两只“蝴蝶”：舒远是潜伏在军统上海站中的“蝴蝶”，连城是中共南方局地下党内的“蝴蝶”，潜伏在军统上海站里的“蜘蛛”。原本比翼双飞、花间翩翩起舞的两只蝴蝶，曾经绝对信任、亲密无间的战友和夫妻，在唤醒彼此中既相互试探又默契“合作”，连城的几度“晕倒了”“醒过来”都是对往昔经历的追忆与复盘。朱曼丽与苏绣大红蝴蝶旗袍、《好花不常开》的歌声，既是安小静唤醒连城的往昔生活场景再现，又是引诱杜旅宁、刘东霖、“蝙蝠”出洞唤醒“蝴蝶”（安小静）摧毁“留置计划”的道具。

古往今来，流传世间的谍战人物文学作品有很多，但都不同程度地将英雄概念化、理想化甚至神化，在思想意志上更是绝对忠诚、坚不可摧。但《沉睡的蝴蝶》从人性的角度，真实地反映了儿女情长、信仰动摇、逃离现实的人之本性。重大的人生经历是人和事永不磨灭的轨迹，它像烙印一样，不仅镌刻在人们的记忆深处，更要在作家笔下鲜活流动，于是沉睡的蝴蝶就需要被“唤醒”。

作家深谙人物形象塑造之道。敌我主人公都有双重身份，抗战时期连城和舒远既是中共南方局布置在上海的地下党，又是国民党军统上海区情报三组成员，既是上下级从属关系又有夫妻身份；共和国成立初期舒远成了上海公安局刑侦科长、江城W研究所3号楼秘密图纸档案室管理员化名安小静，连城则是国民党台湾国防部绥靖总队派遣特务、江城W研究所史云帆的助理工程师。这还没算完，作家再把他置于一个有父母、哥哥、妹妹的革命家庭中，让读者一下子有了亲近感，感受到连城这个英雄的七情六欲。然而，这个家庭又是一个敌我双方共存的“虚拟”组合：爸爸“连颢然”（李洪）是国民党潜伏在江城的重要分子、明面身份是W研究所副总工程师，妈妈程月如是被李洪冒充连颢然胁迫成婚的地下党遗孀和促成我方摧毁“留置计划”的匿名揭发人；哥哥连捷是国民党“留置计划”的重要实施者“蝙蝠”、W研究所军代表参谋，妹妹连莲是江城公安局新手公安人员、真实身份却是李洪“领养”回家的军统特务安顺文的女儿安小静。《沉睡的蝴蝶》可以说既是围绕敌我双方启动与摧毁“留置计划”的复杂斗争，又是围绕连家“夫妻”、兄弟之间没有硝烟的暗战。

《沉睡的蝴蝶》中人物的出场，性格的展现和命运的归宿，对人物形象塑造上有着重要的意义。连捷作为真正中共地下党连颢然的大儿子，在李洪的安排下失踪几年后，成长为军统及“留置计划”的关键人物“蝙蝠”，还打进共产党内部，出卖安小静（舒远），变成真正的民族败类和叛徒。连捷刚出场时根正苗红，正面人物的标签十足，把握着“破案”的主动权，暗里作为一半“留置计划”文件的持有者和实施者，他从一开始就自以为把控着案情进展的节奏，一步一步唤醒并启动蝴蝶（安小静），甚至拿“父亲”李洪这个假“蝙蝠”做牺牲品，其实早已掉入专案组请君入瓮的圈套。第16章“原来是你”这样写道：“‘百密一疏。——我的对手太强大了。’”“‘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对手这么强大吗？因为我们打的是人民战争！’舒远说。”是的，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解放大陆打的是人民战争，共和国成立后清除国民党残余分子打的还是人民战争。尾声最后两段“‘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她那凄凉的笑容让人脊背发凉，‘这块表藏着我那一败涂地的哥哥的悼挽呢。’”“‘干这行没有永远的赢家，也没有永远的一败涂地。’杜旅宁说。”说明敌人不甘失败，潜伏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敌特战争没有结束，无论是渗透式、策反式还是舆情引导精神控制等，都对我们当下工作与生活给予警醒，反特这场人民战争永远在路上。

《沉睡的蝴蝶》除了故事编排精彩绝伦、人物形神兼备、心理刻画精准之外，全书环境描写、人物对话极其简洁，符合当下读者阅读习惯。我和张勇素未谋面，但我们“相识”多年。一来我认真看过她的“谍战三部曲”电视剧，是她的粉丝；二来在几年前的《中国青年作家报》组织的一场文学活动中，她以《伪装者》为例，传授过怎样塑造人物形象，怎样把故事讲得一波三折、新颖动人，听后受益颇多；三来这些年一直关注她的微信朋友圈，但见其四处忙着拍舞台剧，搞演出，而今突然端出《沉睡的蝴蝶》洋洋洒洒29.4万字这样一盘大菜，细品后实在让人惊喜。有理由相信，《沉睡的蝴蝶》将来会搬上荧屏，成为广为人知的反特大戏。

责任编辑：张建伟